农历十月十二，立冬前两天，夜爬天柱山。

凌晨3:00从天柱山庄晴雪居出发，由六月雪、振衣岗、高奔台、经百步云梯，前往天池峰观景台。沿着灯光下青森森的石阶，我们穿着夹衣背着棉衣，从秋季奔向冬季。平均超过六十度的坡度、超过十度的温差，料峭的山风肆虐衣襟，体温氤氲成汗气，在夜色中升腾而起，急促地弥散于夜幕深处。

    出发的顺序与体能之差，将夜爬的队伍拉拽成一条首尾不能相顾的长龙，相邻三五人才能看清是谁。陡峭的石级上，彼此间拉长距离不行，不便相互照应安全系数会少一点；抵近了也不行，前面一人的鞋底总在后面一人的头顶颤动。类似场景，东汉应劭在《泰山封禅仪记》里曾这样形容：“后人见前人履底，前人见后人顶，如画重累人矣。”微弱的灯光化作山道上隐隐约约的寒星，勉强能看出这是一支蠕动的队伍，虽然有些懒散但却顽强地向上延伸。

夜幕有如戏幕，遮掩险峻深谷，隐去让人惊叹的风景。一如看戏时开场前故意关灯的效果，也如同猜谜的过程，定数到来前总有些耐人寻味的变数。意义就存在于这抑扬之间，给人以足够想象的空间。其实，这个过程是最为真实的，只有气促而少心慌，唯持信念而失风景。为了那一刻激动的体验，人们喘着粗气，奋力攀爬，行动迟缓。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人们，很少会遇到这种极限，此时才知体力不济。脑海里是否会情不自禁地浮现那支老歌以作自嘲：“蜗牛背着沉重的壳呀，一步一步往上爬……”

滞重的脚步，粗重的喘息，浓重的夜色，迤逦散碎的灯光，以及中途暂憩小亭时，游客们发出“唉！妈呀！哎哟！”等各种语气词，极其真切地体现出每个人真实的心理，林林总总的即时状态，汇成了艰辛而快乐的“夜爬曲”，这别具一格的体验，丰富和支撑着人们心底埋藏的执着、追梦的激情。

莫道人行早，更有早行人。凌晨5:15我们到达天池峰商店时，却是另一番景象。灯光、热水、人群释放的体温，玉米棒、火腿肠、茶叶蛋，暖暖的人间烟火，亲切地烘托着生命的温度。猛然听到一位小伙的感叹：“这里的方便面是最好吃的！”看似慢不经心的简短评语，却道出了大家此时生动的心声。小小的商店内外，汇聚着不知什么时候到达的人群，男女老少，站着的、坐着的、靠着的，为避免被冷风吹感冒而在空地或走廊上来回走动的，趴在桌上的、干脆坐在地上打盹的，真正是摩肩接踵，难求一席容身之地。将在青龙背等景点蹁蹁起舞的七仙女扮演者，为得到一个最佳时机，早已提前夜宿仙人洞。

今天日出时间为6:32，大家努力寻找适合自己的立足之处，共同守候这一庄严时刻。夜色渐渐褪去，晨光渐渐华丽，人们的身形一个一个从夜幕中显现出来，看到彼此的着装，愰觉隆冬早降人间。天柱山狭窄的绝顶之上，竟然骤集百人。跋涉过程相互不知，守望过程相互感知，结果显现一切皆知。这个满含期待的历程，使得追梦人常常默默地隐于夜色中，不到时候决不显山露水。目标临近犹如谜底揭晓，大家才知自己原来并不寂寞。追梦从来如此。

凛冽山风极速游徙在峻峰幽谷间，利刃般横削一切障碍物。为争取观看日出的最佳位置，人们无所畏惧地挺立在危崖绝壁之上，被吹退后复又上前，自发地、一致地、坚韧地注目东方。极目苍穹，那一带淡光是天边的地平线，增加亮色后慢慢变成绚丽烟霞。逐渐放大的天幕下，绝壁千仞，霞光万丈，诡岩重叠，虬松横逸，奇珍异卉，轻纱一样飘渺无踪的晨雾，远近守候的人们头顶的一层光晕，天地之间形成渐趋加深的浓墨重彩。这鬼斧神工、变化万千的绝美图锦，人工无法描摹，心中感动天成。

将手机伸向更前，将相机支架拉至极限，抖音直播人，一刻不停诠释得唇干舌躁；嘨叫着的无人机，卷起凌厉的小型飓风，飞悬绝顶幽壑，科技聚拢自然界大美景象。无限风光在险峰，人们各自逐梦的心机争先恐后，于临绝处尤自奋勇向前。

绝顶之上气象变幻莫测。日出时刻终于来临，红日刚跃云头，万丈光芒却被一障烟霞遮蔽。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，尤抱琵琶半遮面。人们有的是办法。电源早已备足，拍照、摄影持续不间断。守到云散旭日升，欢呼喝彩声叠起，揽尽美景无遗憾。

峰巅方寸台，孤傲矗云表。极顶日出，美不胜收，前后不过几分钟。或许闻名千里，神往数载，策划一月，征衣侵尘，夜攀一身汗，守候半小时，一切的期翼和辛苦，只为这短暂一刻。人生如此，漫长赘日多，得意时刻少。过程繁杂无奇，信念支撑追求，期待才是前行动力。不问结局，只论坚守，体验无价，奋斗无憾。

最近几十年，国运昌平，经济飞速发展，百姓生活幸福，物质极大丰富的同时，精神需求大幅攀升。正因为地大物博，人们闲暇饱览大川名胜，在山水之间放飞心情，尽享人生至福。

黄山归来不看岳，天柱归来不看峰。国家五A级风景区天柱山，遍布奇峰怪石、幽谷秀水、奇花异木，神奇而独特的地形地貌，为古往今来的诗人骚客吟咏歌颂，留下大量神话传说、历史典故和名胜古迹，吸引着国内外游客们络绎不绝地前来采风探胜。近期兴起的“夜爬天柱山，一览旭日升”活动方兴未艾，更是提供了绝佳的体验平台，人们必须预约才能上山，但却乐此不疲，为的就是那份完美的期待，那份可以珍藏的美好记忆。（文/图 储磊）